昨夜一场大雨,下得天昏地暗,鬼哭神嚎。凌晨三时,一道霹雳照亮夜空,惊雷如万马奔腾,又似九天瀑布,撕裂层层密密的雨织成的网,轰然落在人间。声音如此巨大,本不沉寂的暗夜更叫嘈杂,甚至于惊心动魄。惊雷过后,隔壁传来孩子的哭声,妹妹的孩子被吓醒了。来大理五年了,还第一次听到如此剧烈的雷声。
早上才到办公室上班,惊闻噩耗,院子里的一位老奶奶在上午七点多时不幸离世了。突感生命如浮游,短暂而脆弱。前天还在楼口遇到她,很精神的一个人,年经也不太老。她问我要去哪。我说,要出去和朋友吃饭,先回家来献饭。她说她也是匆匆忙赶回来献饭的。未曾想,两日过后却已人鬼殊途。那时还在祭祀先祖的人,如今却已魂归阴俯,成了被人祭祀的人。生命的残酷与无常,被如此上演得淋漓尽致。在此,祝愿那位奶奶在天堂安好。
今日是农历七月十三,明天便是中元节。因为先父于今年离世,按风俗应在今日便烧包送祖。而去年的今日,我便依风俗烧包。而那时,是因为先母去世。世事无常,生命如风中残灯,一朝离去,便成永别。
从农历初一接进,今日送出,十三天的时间,也是自己人生的又一次经历。之前所有祭祀的事情都是父亲操办,我们只负责烧烧纸,磕磕头。而今年父亲离世后,所有的事情都成了我必须去做的事情。不懂规矩,便打电话问外公,根据他教办的事项一步步试办,有些地方势必做得没父亲在世时那般熟练圆满。不过,我想,祭祀先祖最重要的在于心诚吧,毕竟心诚则灵。
在购买香火钱纸的时候,特意多购买了两份。一份要给爷爷的大哥,那个只听爷爷口述过的大爷爷,父亲没有见过他,他在搞日战争时期便抓去当兵了,而父亲出世时已是新中国成立之年。我想,这么多年毫无音讯,大爷爷肯定是牺牲,死在战场上。如若他能活到太平盛世时,不可能不回来寻家的,家是根,无论多远多久,始终斩不断的思念。他是个无后的先辈,我也是他孙子,我理应祭祀他,理何况他是个战死的军人,无名的英雄。只是寻问了老家几个老人,都没有人记得他的名字了,年纪与他相仿之人基本都已不在人世。
还有一份是要烧给老家那边一位过世很多年的老人,姓段,辈分与我爷爷一辈,对于我家来说应该算是远亲。老人活着的时候,无儿无女,生活过得孤苦伶仃。在世时,偶尔会来我家,父亲必定会送给他一些米和肉,他最需要的就是这些生活必须品。老人已经去世许多年,离世前两天的下午还去了我家,和父亲交谈了几句,父亲还是给了他米和肉。两天后,老人被发现死在他那四面透风,屋顶漏雨的房中。死时一个人,是以没有人知道他确切的离世时间。他葬礼的费用是当地村委会负责的,去帮忙的多是段氏一族。回来后,父亲说他来我家是来收脚印的,人将死时会去一些自己熟悉的地方收脚,冥冥中总有注定。我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应该没有人还会记得有过这么一个人了。生前无儿无女贫困潦倒,死后也仿似孤魂野鬼四处飘零。在中元节这样的日子里,虽不能将他的灵魂请进家,但给他烧个纸钱也算是个好事。至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记得他存在过。若真有阴间一说,倒也可以让他在那边不用再那么穷困潦倒了。
每次祭祀,内心里想的最多的当然还是父母。一方面是因为至亲,这种血缘关系无可替代;另一方面是因为父母离世较早,总可怜他们吃了许多不应该吃的苦,却没有受到应该享受的福。每思及此,内心痛苦煎熬。
我倒是没有经历过大得大失的境遇,也没有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生。只是在未及而立之年,父母便先后离世,相距时间不足一年。这算得了人生之中最痛的痛,何事皆可努力挽回,唯生命不可,在生命面前,当一切努力与期许都在为徒劳时,人,便只剩下孤苦的无望了。父母离世后,一直不敢回忆,内心一直害怕再次想起那熟悉的脸,那亲切而慈爱的声音,那些已永远消失的记忆会像把刀狠狠地侵蚀内心。一直逃避,逃避所有与父母有关的所有记忆,就权当他们只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就权当他们并没有真地离开。
人,有时候是需要自己骗自己的,那样,才能熬过最艰难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