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塘记

大理的故事就是这般,如从苍山下流下来的溪水,涓涓然流淌着,数不清的年岁,数不清的故事,千百年来无声无息的述说着这座城市的崛起与变迁。那些美丽或哀婉的传说俯首皆是,一草一木一石,一山一水一寺,你所触摸的,或许正是大理历史的纹络;你所看见的,或许正是大理历史千百年前的记忆。

序:观音塘又名大王庵,位于大理古城南,上末村,因清代曾设汛溏,故又称观音塘。是大理市佛教协会驻地。观音塘建于明代,始建时以观音阁为主体;到了清代重修,在修缮观音阁的同时,始建殿宇。据寺内杨玉科立《重修观音塘记》碑所述,清初已有殿宇,清同治十二年,岑毓英出面修缮。清光绪二年又建成七开间、三面封闭、正面开门的大雄宝殿。随后逐步形成了戏台、门楼、殿宇、亭阁集于一体的建筑群,同时融入了祭祀、歌舞表演、集市等形式多样的活动,但又逐年衰败。 1965年又将观音塘修缮一新,但是次年又毁。历经十多年,又于1988年重修。

对于大理,我从来不吝啬对它的赞美。麦地,是一个生我养我的村庄,我的根就在那片黄土黑脊的山梁上,我将我的童年交给了它,我也愿意用最朴实的语言记述那些与快乐有关的日子。大理,是我在求学之后生活的地方,它给了我生与活的一切,它流光溢彩,它绚烂夺目,我甚至愿意将我笔尖里最好的词藻奉献给它。

在我意识里,大理从来就不缺乏故事。“风花雪月”是大理旅游宣传的噱头,却也一直就是大理风光精华的真实写照,从来没有人否认过。到大理,必可以亲身感受呼啸的下关风,必可以听那段千娇百媚的上关花之传说,必可以仰不染点尘的苍山雪,必可以赏那轮勾魂夺魄的洱海月。大理的点滴间,流淌的本就是一个又一个神秘而令人向往的故事,本就是一段又一段哀伤而凄美的传说。

大理的风景,秀美而别致,从来就不必担心没有观众;大理的故事,悠远而深邃,从来就不担心没有读者。“苍山不墨千秋画,洱海无弦万里琴”更是将大理的两个标志性景像——苍山和洱海推向一个只可仰视的高度。苍山千秋,照耀的都是一朝物华天宝的人间盛世;洱海万年,弹奏的都是一段人杰地灵的天宫霓曲。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人间得其一而足矣。然,大理兼纳二者之精髓,千余年独行于世。是谁,留下那一道羽化的望夫云;是谁,掘开那口奔腾的红龙井?

观音塘记

我出生在一个贫瘠的山村,那道山梁上的人们除了毕恭毕敬的图腾祭祀外,似乎再没有一点点值得人们荣耀的文化。它的贫瘠,在那坯黄土,更在黄土养育的人们。文化的贫瘠让我一直对文化充满了尊敬和探索之感,无论到哪个地方,我最喜欢探究的莫过于当地的文化与历史,最喜欢拜访的莫过于博物馆或是和他承担相同的功能的构造物。

从2003年第一次到大理,再到2009年确定定居大理,我对于大理一直是崇敬的。翻阅过一些汗牛充栋的材料,曾了解过一些所谓文化与历史,写过一篇《大理,那一场风花雪月的往事》,在大理,我应该算和上最虔诚的外乡人了。

苍山与洱海,有无数个传说,大多都是充满了悲情色彩。我本红尘一介俗子,无意探究洱海深处那缕叹息的忧伤,亦无意揭开苍山脚下那道永恒的伤疤。那曾是一段什么样的过去?那会是一段什么样的回忆?

因为要征服那些所谓“蒙化未开”的蛮人,让他们脱离所谓的愚昧与落后;因为要用光耀千秋的功绩去点缀庙堂之上那道祖宗的门楣,让不可一世的天朝之福去庇佑千里之外的子民。于是举国之兵,起刀光,见兵戈。

战争最直观的表现就是让人看清了没有不流血的历史,也没有不反抗的民族,更没有不专制的君王。历史的某天,当那支不可一世的王者之师踏入南蛮荒原时,声声马蹄所踏起的是一首未亡灵魂的血泪之歌。

观音塘记

苍山下,洱海边,那个倔强的民族用宽厚的肩膀一次次托起那颗不屈的头颅。他们用木棍与竹旗一次次敲碎入侵者的金戈铁马,他们用血肉之躯一遍遍挡住入侵者遮天蔽日的飞矢强驽。生命的诞生与消逝,有时候是如此的相近;生命的象征与意义,有时候是如此的滑稽。

有时候和平的代价往往是最残酷的杀戮。哀鸿遍野的歌声,流离失所的难民,终无法掩盖那支弱小而不屈的反抗力量;终无法动摇那个民族追求自由的心;终无法抹杀那个向着阳光的信仰。那时候候的南荒大地,必然演绎过一曲曲荡气回肠的动人心曲,那时候的洱海之滨,必然有过一段段的生死离别。

我不知道历史是选择什么样的方式演绎那一段凄惶的岁月,是由人的意志还是由神的旨意?我只知道,故事的最终,苍山下的民族,在千年之后依旧傲然的挺立在洱海边,依旧用他们的口吻传颂着先辈们那段不屈的历史。

胜利,往往能让一个民族重生。然,胜利的代价,也往往足以给一个民族刻下终生难忘的疤。征服与杀戮从来就不足以照亮五千年的中国史,但却一直伴随着五千年的中国史。和平与发展一直是中国五千年的愿望,但却是一直权变者的追求。

因为渴望坚强的和平,于是我们开始仰慕神的力量。若这世界,真可以让神主宰,那么我们的世界将不再有地狱与人间的区别。是以,我们渴望神的庇佑与昭然,于是,我们的故事变得简单而美丽,于是我们的世界在荒诞的背后充满了幸福的向往。

这就是观音塘的由来,这就是战争过后渴望安宁的寄托。

观音塘记

公元的某一天,装备精良的大汉铁骑在天威的策动下驰入洱海之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楚将庄蹻踏平的仅仅只是滇池岸边的那个小小部落,他所征服的仅仅只是那个被称为“古滇王国”的小小城池。那从来就不是西南权力的中心,以楚国之力,这已是强弩之末,再无延伸之力了。然,大汉王朝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中原,国力之盛,前古未有,“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之声威已震天外。西南之陲一方外之小民,当不足以阻大汉铁骑,更不足以挡大汉天威。

世界的美丽往往在于有意外的存在,我们所编纂的故事尤为如此。当大汉铁骑以不可一世的姿态踏入洱海之滨时,令他们猝不及防的不是南蛮的反抗,也不是蒙化巫师万劫不复的诅咒,而是一个岁已近百的老妪。

就是这样一个老妪,改变了一个时代的宿命,让洱海之滨的民族免遭兵火的涂炭。当时大汉之兵兵势正盛,正向洱海地区迈进,突然前锋哗然,兵将前往观之。见一老妪,身负万斤巨石而面不改色,大惊之下问:“汝是何人,何以能背负如此巨石?”老妪回答说:“吾为农妇,已年老力衰,背负不足为奇也,村中之壮年背负之力何止于吾十倍!”将军大惊,没想到这个南蛮方化之民竟有如此神力,一老妪竟已如此,更何况兵士乎?与此之民作战,何异于玩火自焚,自讨苦吃,怎会有一丝胜算。最终惶恐罢兵,一方百姓也因此幸免于难。据传说,此老妪正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所化,后人为感其之恩,建观音塘已供奉之。

故事终究是故事,千年前的历史我们当然不得而知,更何况菩萨显灵的事大多是可遇而不求。我们能看到的是如今的观音塘依旧香火鼎盛,千年不息。传说中观音菩萨所背之巨石也被供奉在塘内,上建有小榭楼台,整日香烟缭绕,亦幻亦真的在袅袅烟中述说着千年前的故事。院前有参天古木,门前雕梁画栋,壁上有神龙宛现,浑然欲飞。大殿前有香炉两樽,有善男信女正在焚香祷告,其诚恳之色写于脸上。两旁有守护诸神,或面目慈祥,或形如魍魉,千百年来守护着洱海边的这一方净土。

步行入内殿,观世音菩萨慈祥的雕像呈现在前,眼神流动,惟妙惟肖。旁有僧尼朗诵经书,伴随着磐钟声声入耳。退而观之,眼前烟云缭绕浑然欲神,耳畔梵音妙妙,真如人间仙间,让人不仅浑然忘我。殿前有石臼一座,满水,上有莲花数株,其一正怒放。花瓣雪白,片片映于水上,仿佛观音大师正坐莲台讲经,让人不仅心念顿生。红尘俗事,一时皆抛于后,正应了那句“一念起,则众生皆佛”。

千年前的那场战争,留下的是如今这一佛家寺院。姑且不论那场战争的真伪,但见眼前这些虔诚的诸神祷告,我更愿意将心寄托在这里,寄托在这恬静而高洁的方外之地。“天下熙熙皆为名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没有这凡尘俗事的营营利利,哪来生灵涂炭的兵戎刀戈,更哪需上天诸神显灵相救?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想这也是观音塘所建之初衷了吧,如果每个人都能守住自己的一方净土,每个君王都能不越雷池于一步,那么则天下太平,百姓安康。不以历史灾难而警戒后人,而以虔诚引导人们避免发生历史的灾难。这才是香火缭绕下的诸神对每个进奉者的赠言,这才是观音塘那块巨石千百年来所昭章的喻义。

大理的故事就是这般,如从苍山下流下来的溪水,涓涓然流淌着,数不清的年岁,数不清的故事,千百年来无声无息的述说着这座城市的崛起与变迁。那些美丽或哀婉的传说俯首皆是,一草一木一石,一山一水一寺,你所触摸的,或许正是大理历史的纹络;你所看见的,或许正是大理历史千百年前的记忆。

随着门前宽阔的石阶延伸,我拾级而下,任身后的清风吹散我头顶的阴霾。我仿佛看见,故事里的诸神正为洗净污垢之身。

我恍然一笑,大理,本就是一个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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