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分,回老家上坟。自父母离世之后,回老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倒不是因为旅途遥远,而是总感觉根不在了,回老家变得像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无门可进,无路可依。从去年清明至今,又是一年没有回老家了。
老家的变化不大,我想也不会再大了,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愿意呆在农村,留守的基本都是老弱病残,这微薄的力量能改变什么?那条通行了15年的公路依然颠簸不堪,那曾是我回家的路,曾经熟悉到记得住每个凹凸不平,我想,再过些日子,它终究会在我的记忆里淡去。生命是一段一段分散的旅程,一路走来,一路淡去。莫不相忘的,只是留在心底的时光回忆。
父亲在世的时候,清明上坟的事都是他安排的,我随着他的安排便是了。从他离世后,我接过这个“衣钵”,继续着家族的“事业”。我是个无神论者,在某个层面来说这也是一种无信仰主义的表现。不过,这并不代表我对祭祀的态度。我不止一次提到过祭祀之虔诚,那是对先辈的尊敬和纪念。朱子治家格言“祖宗虽远,祭祀不可不诚;子孙虽愚,经书不可不读。”我窃以为,这是值得自己身体力行的。
爷爷和奶奶的墓地不在一起,上祖的墓地又在另一处,外婆的墓地离得更远,虽有诸多不便,但还是一一走到了。难得回去一次,该办的事自然应该一一办到。再言,我是这一脉的男丁独苗,这些事本该由我去做。山高路远且艰辛,下山的时候时间已是晚上七点,虽有些仓促,不过总算于心无憾了。
去看了姑奶奶,身体还算健朗,只是眼睛不算灵光了。姑奶奶拉着我的手,和我讲了许多我这个家族的往事,许多事竟是爷爷都未曾和我讲过的。我一一记下,这种传承是弥足珍贵的,许多真相和历史会在老人离世后消失。我每年回去都会去看她。父亲离世前一再交待说我们是她唯一的后家,一定要多看看她,父亲说的话我都记得。
外公是现存直系亲属里面唯一现存的老人了,每次回云县必然要去看看他,姨妈他们还是一样的热情和牵挂。虽然大家都搬离了故土,每次离别时我还是会想到小时候村口依依惜别的场景。血脉的亲情,总是令人难以割舍的。
我到得云县的时候,已是夜里十一点半,应春和老江还是在等我。难得回去一趟,见个面也是极好的,也是必然的。几个老朋友,相处了十多年,大家心无芥蒂,真正的兄弟之情。每次见面,都觉时光依稀,我们从高中到大学,到工作,成家。人渐渐变老,心也渐渐随着身体老去。就像《老炮儿》里的冯小刚,这个社会的规矩终究不再是我们那个年代了。我们聊工作,聊人生,聊社会,开心或是苦闷,都一吐为快。这么些年,我们都变了。老江说,如果初中毕业那会不再选择读书,而买辆拖拉机开,现在就不会这么操劳了。我觉得未必。却也难圆其说。作为高中老师,他的工作的确比我辛苦得多。而工作这事,像感情一样,大多数人都会遇到一个倦怠的瓶颈期。等我们惜别时,已是凌晨一点多了。
云县的夜,流光溢彩,繁华依旧。酒店前的喷泉还在孤独的涌着水,没有人去观赏,也没有人嬉戏。这座城市,与我的生命交集了三年的时间,却给我留了无数个最美丽的回忆和念想,而这份美丽,还会持续下去,一直到生命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