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云南中医学院的两个学生来单位联系要进行暑期实践活动,其主要内容大抵也就是可以免费向单位职人提供一些测量血压、针灸、推拿等身体健康检测服务。每年都会遇到一些类似的情况,大我都是单位或熟人子女来办理的,大抵也就是为了盖个章能向学校交差而已。我按之前的方式打算给她们盖章了事,她们却一再肯求说一定要进行现场实践活动才能盖章,并说了这是学校的规定。这倒让我刮目相看了,最后安排了几张桌椅,让她们在活动室里开展实践活动,单位职工对此活动也是非常感兴趣,每天前去就诊的人络绎不绝。今天下午时,实践活动结束,需要给出评语和单位盖章。我非常认真的给她们写了评语,因为她们做得的确也十分认真。
大学生与社会工作者之间,一直有一道深深的隔膜,跨过这层隔膜的唯一办法只有实践,参加工作。纸上得来终觉浅,理论与实际之间总是会有差异的。而没有人天生就能将工作做得行云流水,我觉得支持他们、给他们一个实践的机会,是每个人应有最起码的社会道德和责任感。因为我们,也是这么过来的。
我大学的社会实践活动是在2006年暑期进行的。我去的地方名叫兔街村,那是南涧县宝华镇一个比较偏远的村落,从开始到结束,我在那,确切的说是在母子垦水库边整整待了两个月的时间。
村委会在一条小河边,河水就是引自己离此不远的母子垦水库。村委前面是一条崎岖的泥土公路,每到赶集时间来自四乡五邻的人们就积聚在此赶集,我记得那时间应该是每六天一次。公路跨过小河,一直往对面的山上盘旋往前,那些山间散落着一村村、一寨寨的村民。因为正在修路和投资不足的原因,河上并没有桥,七月时候,正是当地的雨季,一遇山洪爆发河水便四处泛滥将河边的公路冲毁,整条公路的交通也便中断了。
离村委会不远的入口处,是烟厂在当地的收烟点,收烟点周围围着几座低矮破旧的房屋,那里有整个兔街唯一的一家饭店。这个饭店与与村委会和母子垦水库构成一个不大的正三角形,那两个月的时间里我不停的奔波在这三个点上。除了收烟季节外,鲜有人在这吃饭,饭店的生意也便不会很好,规模也是小得可怜。不过,我至今还很怀念那的火腿煮鸡的味道,许多东西都是因为在某个时间点里横穿了你的生命而变得美好起来。
我的老家其实和这差不多,甚至比这还要简朴和落后,是以,当时我到这个地方开展暑期实践活动时,便没有一丝丝的紧张与不适。我是农民的儿子,是那些黄灿灿的泥土养活了我,当我踏上这样的泥土时,我的心总能感到十足的安全。
根据学校开出的证明,我本来的暑期活动是在村委会挂职锻炼的,因为自己学的专业是行政管理,行政学、社会学、公共管理这些课程属于最重要的专业课程,而最能直观的了解这些专业课程最好的办法莫过去村委会了。农民,一直是这个社会最纯洁和最直观的群体。恰逢母子垦水库改造,且工程量还不小。村委会便给了我一个村委会副主任的虚衔,配合水库管理局水库改建的涉及的相关工作。还有,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我姐夫恰好就在水库管理局负责这个工程的拆迁赔偿工作。
到后来,因为食宿不便的原因,我直接便住到水库管理局了。
那是我第一次以社会人的身份参与到工作之中。我们的工作其实也不是很复杂,只不过是有些繁琐,且工作的环境有些艰辛。我们的工作主要就是负责计算好引水渠所经过的地方所占用到当地老百姓的土地,并根据山地、林地、田地三种不同的标准进行补偿。同时,要清点好被占用土地上的果树数量,根据胸径标准对户主进行赔补偿。
因为是山区,村落分散,雨季道路不通,给老百姓送去赔补偿款是最为艰难的事情。有一次我们两个人从早晨8点出发,淋雨步行七个小时才到达最远处的一个村,那个村已经非常靠近弥渡县了。给他们发放完赔补偿款后再徒步返回,天上全无星光,我们便深一脚浅一脚地踏上那条泥塘满布的公路。那一天回到兔街时已是深夜十二点了,两个人饥寒交迫,鞋上全是被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的黄泥巴。单位食堂早没了菜饭,人员也早就休息了,我们硬是敲门让饭店老板起床给做了顿饭吃。饭后回水库时,已是凌晨两点多。
像这样的情况也不在少数,尤其是有雨的时候。不过,也就是在那些日子,我积累了我人生中的第一道工作经验:严肃、坚韧、谨慎、耐心。
当地人大多数是彝族,性格开朗豪迈,对人热情。每次去村里发放赔补偿款后,他们总会热情地、不厌其烦地邀请你到他家吃饭,无论老幼。有时候时间正好时,我们也会在农户家里吃午餐,每次给他们补饭钱时他们总要一再吸气而不收。这,像极了我老家的老乡们。村民其实是最质朴的群体,他们心中没有尔虞我诈的思想,也不会笑里藏刀的把戏,与他们相处完全不需要任何心机。我从他们中来,我了解他们。不过,与老百姓当交道又是一件最困难的事情,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需求,一百个人就有一百个不一样的需求了。他们的文化水平不高,听不懂所谓高谈阔论的理论或政策。也曾因为一些赔补偿的问题上产生过一些分歧,不过,最终都一一化解了。现在看来,那也算得上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了。
在兔街,在那座水库边,我渡过了一个灰头土脸的两个月,也渡过一个非常难忘和极有意义的假期。
记得有一个晚上,不知道是凌晨几点钟的时候,电闪雷鸣,暴雨从天而降,穿外满是风雨敲打的声音。我至今还没有遇到过比那么大的雨,都说山雨来得快去得也疾,而那场雨一直下到黎明。六点多的时候,村委会的电话便打了过来,我急忙陪着村委会的人去河边查看受损情况。河两岸的山洪水齐聚到河里,河水变成河水肆虐,河岸边许多庄稼受损都比较严重。幸好,没有接到任何人员伤亡的情况。我们将受损情况一一统计后以最快的速度录入电脑,上报了宝华镇。在录入电脑方面,他们恰恰最需要我这样的学生了。
七月下旬的一天,水库为了清理库底淤泥而开闸放水,附近的许多村民都来水库边捉鱼。水库也请了名叫老四的男人用网补了许多鱼,老四是一个性格好爽的人,当地水性最好的人之一,经常会到水库管理局打麻将,和水库管理局的人都很熟。那一晚,我们煮了一大铁锅的酸辣鱼,人们吃着最原生态的鱼,喝着当地酿造的土酒,真是不亦乐乎。可惜,在我离开水库两年以后,听姐夫说老四去世了,在一场非常惨烈的车祸中。
七月底的时候,我带着精心准备的实践报告离开了兔街,回学校报到。我至今还记得那些散落在山间的村落名字:杂么、竹溪么、小新村、苴力港……只是,那次离开以后,我再也没有回过兔街了。现在算来,整整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