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过后,长空如洗,湛蓝色的天空里,如棉一般的白云因明净显得越发立体而清晰。微风卷动浮云,向东或向南,反正没有方向,却翻滚着将岁月带走。漫长的雨季似乎已经过去,虽然偶有雨滴落在身上,但大抵都只是时断时续的小雨,再也没有倾盆般的滂沱气势。小雨丝丝缕缕,浸润着每一个毛孔,惬意得让人不忍避在树下,更不愿躲在屋檐下。
这座城市,在经历了几年的大旱之后终于迎来了一个畅快的雨季。本应是淋漓尽致的赐予却成了恣意汪洋的灾难,脆弱的城市抵挡不住突然汇聚的河。于是,雨中奔跑的人们突然怀念那个没有雨季的夏天。而那个夏天,终究是太过干燥,太过热浪袭人的。对于旧事的怀念大抵只是因为对现实的不满而已,并不是真正的热爱。我想,它真正需要的是这样如油的小雨,轻滴着,轻诉着,和这座城市呼吸着,共鸣着。
白露过后,中秋在即。本该是迎接深秋的季节,却突然有了几日暴晒的太阳,炙热的阳光仿佛让人如在夏日。日月沉潜,时光流转,却犹如走错了季节。这个夏天,被太多太多的雨水占领,雨季终究太过漫长了。
大雨过后,迎来了纷忙的九月。学生开学的季节,滚滚的车流和摩肩接踵的人群让这座拥挤的城市变得更加拥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向,无法与路人达成一致的方向,遥远而未知的将来,却让这座城市纵横的道路开启了所有飞向远方的导航。放眼望去,这些如血脉一般的道路早已千疮百孔,满目疮痍,它托起过太多太多人沉重的梦,也承担过太多太多人失落的泪水。而它,终究只是冷眼旁观,漠然的接受着一切,就像接受今天的改变一般。
下关的道路自七月暑假之时并开始改造,本以为九月之前会全部竣工。未曾想,九月的时光里,天还是那片天,地还是那块地,而路依旧是那残破不堪的容颜。我很喜欢那句市政施工里被用得毫无新意的广告词:“今天的不畅是为了明天更加通畅”。我也非常能理解这句话的意义,没有道路能永远保持如新,也没有道路永远不需要维护或改造,因为我们的设计永远跟不上时代变化的步伐。只是,我不太能明白目前的困局。
所有的道路似乎在一夜之间全部破土动工,到处是轰鸣的机器和飞扬的尘土。洱河路如是,龙溪路如是,人民路如是,医院门口如是,学校门口如是……本就不善于遵守交通规则的人们,驾驶着那辆足以匹配自己身价的车像个无头的苍蝇一般到处乱转,到头来全部被堵在一条处处施工的道路上。晨起上班如此,下午下班亦如此,长长的车队里刺耳的喇叭声此起彼伏,那是被堵在路上的人们急躁的呼唤。
这样的路途中,再静的心也难免被浮躁攻陷。
本不想给这条嘈杂的道路添堵,也想低炭环保的选择步行方式,现实却以最直接的方式给予这种想法最锐利的打击。平日通行的一条条道路成了免费的停车场,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蛇阵中,车辆如龟速般挪动。而本来清净的人行道也被翻了个底朝天,所有的地板砖被全部取走,要换新的。于是,人行道也被泥浆、砂石占据。车行不通,人亦走不通。
我从不怀疑城市管理者出于对公众出行需要的考量而做的这个决定的正确性,我也相信未来的某天道路改造完成后无论是容貌还是功能必将焕然一新,只是我无法理解这种将所有道路同时施工的做法。我想,至少应该是分步实施,至少应该有几条道路可供替代选择。为了明天的通行,今天的人与车都无路可走了,而今天的这种困局似乎还要延长许多时日,甚至是年底。“来下关几年了,没遇过这么堵呢。”我默默地说。旁边一老大爷也接口道:“我在下关几十年了,没见过这么堵的。”我仿佛也听到了城市深处的回响:“我存在几百年了,还从没有这么堵过!”
大雨过后,洱海边的广场被涤得干干净净,岸边的水草也在疯狂的滋长着,趁深秋来临凋零前做最后的一次挣扎。我行在其中,脚下踏着青色的石板,头顶正午的烈日,行人极少,微风不起,水波不兴。远处,苍山如墨,洱海如烟。
大雨涤尽了尘埃,也涤尽了心头的污垢。这个悠远的夏天,雨水将整片天空沾湿,也零乱了方寸。不喜欢延绵不断的雨,湿辘辘的将心情染得莫名的低郁和失落,而命运也被雨水冲得七零八落。这个夏天的故事,即使用最简练的语言来写就,依然是千言万语难表其一。
即使再信奉“不以物物喜,不以己悲”,亦难逃心底那缕黯然的伤。笑和哭,喜和悲,都在这雨季里在颠倒猖狂。出生或是死亡,存在或是消失,都在这场大雨里原形毕露。
所有你曾经炽烈深爱过的,都会在一场雨里埋葬,冲刷得再没有一点点痕迹。所有你曾经极力恐惧过的,都会在一场雨后悄然来临,出现得如此顺理成章。那些你曾经拼命以为放不下的,终究都放下了。那些你曾经痛苦觉得拿不起的,终究都要拿起了。早已注定好的命运,即使你逃避得义无反顾,即使你反抗得激烈壮怀,百转千回之后,依然还是会回到原点,回到命运给你安排的地方。命运漠然的看着你说:“喏,这就是你的。”你接受它,虽然你知道,这不是你的选择。
你的选择,早已随一场雨烟消云散。
大雨过后,过往一切景色尽收眼底,而人生已是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