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参加省厅的脱贫攻坚培训,在白鱼口,滇池边的疗养度过了近一周的时光。上次在白鱼口培训,是2013年7月,时间一晃就是6年。故地重游,物是人非,抑或是除了那汪滇池,其它的物也是非物了。白鱼口疗养院的破败是显而易见的,在事业单位改革的浪潮,这一类型的机构将何去何从,又抑或说这一类的机构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这些问题值得讨论。
似乎和6年前一样,白鱼口又下起了小雨,诺大的滇池在烟雨中增添了些灵动秀丽,颇有些烟波浩渺之感。不过,虽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滇池的水质仍不容乐观。
安排所住的房间正是所谓的海景房,又恰在一楼,与滇池之水仅一窗之隔。与客一夜豪饮,酩酊大醉,凌晨酒醒。卧榻静听,客友打鼾声如雷起,窗外滇池潮声滚滚。想起苏东坡《夜饮东坡醒复醉》之句: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此情此景,颇有些相似。
6年前,同样的夜,下着雨的滇池边,一个醉复醒的泊客临窗写下几段文字,如今再重读,心态已大不相同。风花雪月之情,在岁月的成长中终究渐行渐远,也许是我们都成熟了,抑或是我们都苍老了,更大的可能是柴米油盐的平淡生活才是那些生离死别的爱情的最终归宿。也许你不想,但是谁也逃不过。
附2013年7月作于滇池边的《那里有片海》:
我站在窗前,凝视着玻璃外的世界。雨并不大,淅沥沥的从天上洒下来。偶尔有被微风吹得迷失了方向的雨点,打落在玻璃窗上,升腾出一层薄薄的雾气附在玻璃上。随着越来越多的雨滴打落,最后在窗上汇着一股股小小的水线,像溪水一样垂直的划落下去。这是二楼,有一道落地窗连着岸边,我想,它们从这划落后不久又将归于水面了。向远眺望,烟雨迷蒙,不知是窗前的雾气还是连绵不断的细雨让眼前的世界变得朦胧了。淡淡的,轻轻的,这朦胧随着水面扑向远方,最后消失在海天一色中,已分不清是水面还是天边。
这个干燥的城市已经好久没有下雨了,即使雨不大,但对于渴望甘霖的人们来说,这无疑是这个夏天最令人激动的礼物。
滇池不是海,但昆明人更愿意把她当作自己的大海,此刻,我正在海口欣赏着她。她已没有孙髯笔下“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的气势了,她已经变得很小很小,小得连她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小得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只是个池,已不是海。
此刻,微风轻拂,细雨缠绵,不大的海浪伴随着“哗哗”的声音轻拍着岸边,轻拍着窗外的世界。她带走了从窗台划落的雨滴,带来了有海腥味的风。这个时候,她更像一个慈祥的母亲的安静的看着自己怀中沉睡的孩子,呢喃的哼着摇篮曲。
她已记不得过去的那些岁月,记不得“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时那些镌刻风云的历史了。她或许有些老了,她的头发早已脱落,她偶尔会想起“梳裹就风鬟雾鬓”的年岁。在梦里,她依稀记得“四周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这些华丽的过去。这么多年,她承载了古滇王国及其后裔们一代又一代关于崛起和消亡的历史,她赋予了她的子民们物华天宝的世界。
当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当西方工业世界的文明呼啸着吞噬一切时,号称千明文明的古老东方帝国也倒在西方铁蹄之下。滇池流域,这个曾经云南的行政中心又重新攫取了大权,以一省之都睥睨天下。一幢幢拔地而起的高楼,一条条穿梭往来的车道,一股股黑色的油污,如蚁似的人群每天喧嚣着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谁也阻挡不了历史的车轮,谁也无法让时间回到过去。
她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宁静,她再也没有了往时的威严。再没有人划着木桨小舟在她的脊梁上跳舞,代之而来的是喷着黑烟的钢铁船只在她身上横行,留下一段长而急的水花。而那些曾经伴随了她千百年的杨柳随着日月流转在刀斧之下逐渐消失,只余下破旧的堤坝在岸边无声的念着往昔。她背后曾经稻花香满的田园早已不知何处,垅间陌上已不见耕夫樵者。渔舟唱晚已随着南屏晚钟的钟声跌入历史最深处,再也没有人拾得起。
那些清澈的水,鱼翔浅底的悠闲,花开遍野的两岸,都随前朝旧事葬送海底。现在,没有人会留恋她污浊的身体,没有人会眷恋她曾经辉煌的过去。没有人,在乎好眼角流下的泪。只有那些想要把她遗忘的人,偶尔还记起她的春天。
此刻,我就在她在岸边,倾听着她的呼吸,那不安的浪花里有她的故事。那里有片海,曾经一个安静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