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下关,非常的寒冷,我甚至在半夜都被冻醒了,毯子就在衣柜里,不过我还是受不了被窝外的寒气,不敢离开这条有些单薄的被子,于是一夜在被窝里哆嗦到天亮。用梅师的话来说,这可能就是单身狗的悲哀。我不认同,我更愿意将这样的生活形容成是寒号鸟的生活。上小学的时候有一篇关于寒号鸟的文章,其大意就是说每个寒冷的夜晚,没有窝的寒号鸟都会哀号的叫着“哆嗦哆嗦,寒风冻死我了,明天就垒窝。”可是,等第二天风和日丽时,寒号鸟又忘了前一天晚上的寒冷和决定,只是慵懒的在阳光下享受阳光。于是 ,第二天的晚上,寒号鸟又会发出前一天的哀号。如此重复。
我想,我的生活已经如同寒号鸟一般了。寒冷的时候我也许会偶尔渴望温暖,但当寒冷过去时,我便不再有任何的渴望。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过得过且过的生活,一个人久了,即使再冷,也能自寻温暖的度过。一个人久了,即使再孤独,也能活出自己的色彩。反正,地球依然一样的转,太阳依旧东升西落,若两个不会变得更好,那末一个人也不会变得更坏。
因为昨夜气温太低,今天醒得很早,很早就到了办公室。整个上午,办公室三个人都在感叹太冷太冷,在网上查了查室外温度约莫0度左右,我认为室内温度也可能不过0度而已 。我说,路过美登桥的时候看见苍山上的雪已经不似昨天那么多了,这是化雪的时节,极寒极冷。想起2013年的元旦,我在罗平,万亩油菜花还没有盛放的季节,刚好赶上化雪,那一次的冷让我至今仍记忆犹新。家家户户围坐火炉旁烤火,可是问题来了,烤前面后面冷,烤后面前面冷。最后,直接将我冻感冒了,那应该是我目前遇到过的最冷的天气了。
这样的寒冬,本来难以令人想到盛夏的,毕竟冰火两重天的日子不是谁都可以将其联系到一起的。然,思绪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全由不得自己。与一朋友聊起关于感情的事情时,我突然想起那一年的夏天。
那个夏天,我第一次离开小镇,去体会外面的世界,第一次一个人面对车水马龙的城市生活。即使那只是一座小小的县城,于我而言却是与小镇迥然不同的世界,我小小的人在大大的世界。
2001年的夏天对于云县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夏,一如既往的热,热到下了晚自习赤条条的躺在床上都无法入眠。风扇里刮出来的风都是热的,因为空气都已被干燥吞噬。我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夏天的,在老家夏天只不过是刚好比春天热一点点而已,于是对于这样的天气我根本吃不消。也因为这样,我对2001年夏天的记忆很深很深。
上高中后,确切的说是从2010年的9月开始,差不多两个星期左右就会收到一封信,信是川子给我写的,从初中的学校寄到高中的学校。因为我没有住校,没有电话、没有传呼,初中毕业后就只能靠信件来保持彼此的联系了。现在想来,等待来信的日子真是极其美妙的,少年充满了期待,每天都渴望邮差手里的信件能有自己的名字,而拆开信件的时候又渴望信能长一点,再长一点。那种感觉,现在的年轻人是再无法感受了,与我而言也已经随已逝的青春一去不复返了。现在的社会,谁还会写信,所有联系都交给无线电波 ,有事一个电话、一条短信或是一条微信 ,还可以上QQ、发邮件,一秒即达,无需等待。快是快了,也便捷了,不过人与人之间的等待的甜蜜也没有了。
川子写的字,都是极其清秀工整的,通篇都没有修改的痕迹,也没有墨水的污迹,不像我写的信通篇都是修改的痕迹。一直在想她是不是打了草稿一遍一遍誊抄上去的,这一点,从信的条理清晰上也可以猜得出一些端倪。我至今还记得一些她写的信件的格式。川子给我写的信件用的都是当时较好的彩色信纸,对于家境较好的她来说这种信纸也不需要太多的成本,这种信纸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带香味,每次拆开信封都会有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川子的信,每一封都不少于四页纸,拿上去总感觉沉甸甸的,让收信的人感到很踏实。信件的开头,她会和我说一些她最近一段时间的生活,比如她哪一天生病了,哪一天遇到谁了,比如学校里新来的哪位老师了,哪位老师结婚了云云。然后,是她这一段时间的学习情况,英语还是数学又让她头疼了,学校老师又提起我,她的作文又有错别字之类的。再后来,是对我的叮嘱,应该多吃饭了,注意身体,和同学保持良好关系之类的话。最后是她想知道的我的情况和她想要做的努力,偶尔她也会和我说补习的日子枯燥乏味,压力太大之类的抱怨,不过她总会说“等着我,我在努力,和你一起上高中,一起上大学……”
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川子就会在信件里寄上一张她的照片,告诉我她现在的样子。照片有在教室拍的,在操场拍的,在河边拍的,在街道拍的,在家拍的,都有。而我知道,那些照片都是拍了后进城洗出来,再发回学校,她再寄给我的。那时候,洗照片不像现在这样简单,所有的照片都是胶片照的,必须在暗室里才可以洗出照片。而可以洗照片的暗室 ,只有县城里才有。那段日子,我收到很多她的照片,从春天到夏天,从秋天到冬天,许多许多的照片,她会在每张照片的背面写下思念的祝福的话语 ,再工整的落下她的名字和日期。只可惜,这些照片到最后都被雯子付之一炬了,一张也不曾留得。我想,女人的天性都是嫉妒的,占有欲极强的。那时候,年少的我无力保留下所有关于川子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丁点的回忆。
我给川子的回信,大抵也就是回答一些她所想知道的问题而已。我会说我很好,学习也还可以,与同学相处都还行,城市的生活也还习惯,食堂的菜饭也很好吃。我总不愿意告诉她我遇到的困难,或许是怕她担心,或许是我根本不愿意与她分享,我甚至连割阑尾住院的事都未曾告诉予她,虽然那是我长那么大第一次进手术室,第一次住院。我想,我是慵懒的,慵懒到回信都是那么的不认真。至于照片,川子在来信中总会和我说寄照片给她,而我很少去照,也很少寄给她,虽然我拍照与取照片比她方便得多了。我鼓励川子,努力学习,我在这等她一起上学。
那时候,年纪尚小的我或许根本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的,我们能对未来的涂下什么样的色彩。一起上高中,是否会和一起上初中时的一样。而一起上大学,又会是什么样的生活,大学是什么样的,我无从想像也无从知晓。
上学的日子其实过得并不慢,每天起床、早操、早读、早餐、上课、课间操、上课、放学、午餐、午休、下午课、晚餐、晚自习,所有的时间都排得满满的。我甚至都没有来得及仔细去接触这座我一生中第一次接触的城时,时间又开始往前走了一大截。而我,开始在学校的另一种努力,每天下午放学,背着画夹去画室画画,至到下午六点半甚至七点才离开画室,草草吃点饭然后匆忙的赶往自习室开始晚自习。下晚自习后,匆忙赶回宿舍开始学谱、记指法,弹吉它。我现在也无法给自己解释当时为什么会花那么大的时间与精力去画画,我想绝不会是爱好,我讨厌画画的枯燥,三个小时面对着一堆静物不停的雕琢,那与我的性格大相径庭;而如果说画画是为了参加高考的话,那么为什么在高三的时候我却义无反顾的放弃的美术?不过,对于吉它,至少可以算得上是爱好,即使在今天,还会偶尔拿出琴来拨弄几下,依稀可以找回当年在云县时的回忆。大多数时候的生活,高一的生活都是如此这般紧张的重复。
2001年的盛夏,来得比料想中要早,我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我竟然慢慢的适应了那炎热的生活。当川子和我说她参加中考了的时候我才知道盛夏已来临,时间很快就是一年了。在我的意识里面,春节后,云县的天气都是极热的,分不清春还是夏,更分不清盛夏。川子来看我的时候,正是周末,我在院子里和几个同学正在打升级。那时候,特迷升级扑克游戏,几个同学甚至会打通宵。我一般是周日画画,周六休息。川子进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诧异的。李华说,老段你真有福气,找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我说,是同学,初中同学。川子给我打扫了宿舍,看了我画的画,看我弹的琴,最后一起吃晚饭。晚饭过后便回家了,如果不回家是会被她父母责骂的。
川子告诉我中考成绩的那天,天气依旧烦躁闷热。县医院里有个插磁卡的公用电话,她用家里的电话给我打,我在公用电话亭里接的电话。我至今还是觉得,那种磁卡的201电话还是很人性的,毕竟它第一个做到单向收费,接电话都不要钱。只是,很少有人会像我一样像个傻子守着插卡的电话等着别人从另一头打过来。那晚,川子在电话那头哭了整整一个晚上,我在电话里听到她父母劝慰她的声音,他们可能不会知道他们的女儿为什么会对着电话哭一个晚上,他们可能也不会知道电话那头的小子是谁。我说,考不好,没关系,还年轻,还有机会,实在不行再补习一年。我只记得川子哭泣的哽咽,她总说,一年后,如果考到高中,我高三,她高一,她还怎么和我一起上高中,还怎么和我一起上大学?我说,没事,我们可以等。其实,我也知道这样对她的不公平,虽然我没有补习过,不过看和我一起的补习生我就知道补习是一件多么压抑的事情。而这压力,如果再让川子再承担一次,她也许会崩溃的。
她承受所有压力努力一年只为与一个人一起上高中,然后一起上大学,而今,这些愿望都泡沫般破碎了。我理解她的感受,那晚我在电话这头静静的听她哭泣,听她说她这一年的点点滴滴,听她说她给写的所有信,听她说她对未来的憧憬。直到夜晚12点,我还是孤独的守在电话亭,熬走最后一拨等着打电话的人。
那个盛夏,还是一样的匆匆过去了。我上高二的时候,川子进了一所中专学校。她依旧会给我写信,依旧会给我寄照片,照片换成了她在另一座城市,在另一个环境,另一条街道,还有她拉手风琴的照片。只是我给她回的信越来越少了,也许是因为我忙吧。那时候,大我一级的表哥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弄到了学校后门门卫室的房间,他下晚自习后就住在门卫,11点关大门,早就6点半开大门就行了。门卫室里有电话,川子会在我下晚自习后准时把电话打到那。门卫室里都是一些年纪相仿的年轻学生,免不了会有人抢着想要掺和说上几句,于是本来只用十分钟的电话总是要说上半个小时。也许,我终究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的,后来,我接电话的时间也便越来越少了,很多时候川子打电话过来我都没有接。抑或是,我接了电话聊了几句后,把电话给别人了,等她和别人寒暄完要再找我时,我早已离开了。表哥曾告诉我,就因为这样,川子曾在电话里哭过很多次,然,到最后,渐渐的我终究还是没有再接她的电话了。
我还是一个人上学,画画,弹琴,睡觉。只是,我和她的距离,终究越走越远了。只到,雯子出现,我们一起上课,一起放学,然后我去画画,她去学琴,然后一起吃饭,一起上晚自习,再后来,雯子占据我所有的空间。
我和川子,就这么彻底遗忘了。
我再没有回过她写的信了。那段盛夏的时光,就这般悄然而过了。